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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8043號，出來吧！你可以回去了。」
「回去…？不是去刑場嗎？」
「別開玩笑了。你早就知道法官的判決的，不是嗎？」
「是啊…我是知道的。只是在這裡被關久了，就會覺得自己就是會被送去刑場處刑嘛！」他有些嘻皮笑臉地道。
「我真是搞不懂你！一般人都希望自己能趕快出去，更不想被判刑，你卻一副像是希望被處以重刑一樣…」我道。「趕快回去吧！你的家人一定都在等著你回去團圓。」
他頓了一下，神色黯淡，彷彿縮進了黑暗的角落裡。
「團圓？長官，你有聽過潑出去的水可再收回，破了的鏡子可再完好的接合回去嗎？況且…」他低著頭，看不見臉上的表情，更聽不出語調中的情緒。
「我沒有家人了。」
未喝完的咖啡，涼了。
望著對面那餘溫尚存的椅子，細細咀嚼──那娓娓道出的過去。
呼出一口菸，將那涼了的咖啡拿來輕啜一口…
好苦。
原來那孩子都是喝這麼苦的咖啡啊！
苦澀的黑咖啡，代表他的過去──
沉重。
無奈。
悲哀。
他藉由咖啡的苦澀滋味，一再提醒、一再面對、一再回憶、一再
折磨自己。
「可以請你說明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？」
一名穿著正式的男子怒氣沖沖的將一張紙摔向桌面，質問眼前那抽著菸，翹著二郎腿，一臉漫不經心看著電視的男子吼道。
「就是這樣，你還要我說什麼？」男子連眼都沒抬地回道。
「所以這張欠據真的又是你欠下了？」
「對啦對啦！」男子不耐地應道。
見男子態度如此，穿著正式的男子氣憤地將電視的電源關掉，站在男子面前。
「梁成佑，你搞什麼！」男子也怒了，拍桌站了起來。
「我今天一定要你交代清楚，除了這張欠據，你還給我在外面惹了什麼麻煩？」
「我在外面殺人放火、飆車吸毒，總總壞事都幹盡了，這樣你滿意了嗎？」
「你…！」
名叫成佑的男子終於忍俊不住，揮拳便往男子臉上打去。
「你打我！？」男子摸著被打中的左臉，怒視著對方。
「我是你哥，你又如此不受教，我為什麼不能打你？」名叫成佑的男子道。「拜託你可不可以上進點？爸媽已經離開了，別再讓他們和我為你擔心了。」
「要你管啊！我就是不受教，怎樣！少拿爸媽來壓我。你以為你多了不起？成績好又有成就又如何？反正爸媽從小就是比較疼你、愛你，我怎麼了你們根本就不在乎不是嗎？少假惺惺了！」
啪！
一聲清脆的巴掌聲。
沉默。
空氣中只能聽見秒針行走的滴答聲，還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。
沒再多說什麼，那名叫梁成佑的男子開了門，轉身離去。
「喂，阿浩，你又跟你哥吵架啦？」
「嗯，而且這次居然還打了我一拳跟一巴掌…」男子說完，抓起桌上的酒杯猛灌入喉。
「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啊？」
「還能有什麼，不就是那些欠據罷了！」男子道。「再給我一杯。」
「阿浩，你別喝太多了。」友人勸道。
「啊~煩死了！喝個悶酒而已，少囉唆！」男子撥開友人的手。
「阿浩，你很清楚虎哥的作風。他對欠債者一向不手軟，斷手斷腳是家常便飯，還有人因此沒命。況且你這次欠的可不是小數目，你哥也不是什麼大企業家，這回就不一定還可以拿得出錢來幫你還啊！」
「我也沒指望靠他！」男子吼道。「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。」
「處理？你哪弄來這麼多錢？」友人道。「阿浩，你可別亂來喔！」
「阿俊，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囉唆了？」
「我也是為了你好。你哥一定──」
「──閉嘴！別再滿口我哥我哥的，煩死了！」
男子抓著友人的衣領，表情寫滿了他的憤怒。
「好啦好啦，我不提了！你別生氣了！」友人急忙道歉。
「哼！心情被你弄得更糟了。」
男子把友人丟回座位，抓起外套便離開了。
「阿俊這傢伙…就這麼看不起我！」男子憤憤地道。「才這樣梁成佑那傢伙就氣成這樣，要是我再幹一個大條一點的，真不知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？」
男子坐在公園的長椅上，抽著菸，想像自己那一本正經的大哥對於自己的所為可能會有的表情。
「阿浩。」
突然，一個聲音從男子背後傳來。
「虎、虎哥！您怎麼來了？」男子轉頭見到了來者，嚇得立刻自長椅上站起，抽到一半的菸也從口中掉了下來。
「你可是我的大金主，當然要親自過來才有誠意嘛！」那戴著墨鏡，名叫虎哥的男人拍了拍男子的臉，彎腰把掉落的菸撿起，放回男子口中。「怎麼？看到我有必要這麼驚訝嗎？」
「我…」
那被稱呼虎哥的男人伸手搭上男子的肩，道：「阿浩，以咱們這麼久的交情，我本來是不會為難你的。不過你也知道，有很多人都要向我借錢，虎哥我又不是金山銀山的可任人開挖。而且，如果我只通融你一人的話也實在太說不過去，你說是吧？」
男子不敢搭腔。背後早已為冷汗所浸透，大氣都不敢喘一口。
男人露出一抹微笑，繼續說道：「這樣吧！別說虎哥沒義氣、待你不好。我再給你三天，三天以後我就要看到五百萬的現金。沒有的話，就別怪虎哥要照規矩來了。」
「──我、我知道了。」男子戰戰兢兢地道。
「很好！三天後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。別讓我失望喔，阿浩！」拍拍男子的肩，還順手為男子理了一下衣服。然後一擺手，對身邊的人道：「走！」
等虎哥那群人都離開後，男子攤在長椅上。望著頭頂上的黑夜，一如他現在陷入絕望的心。
「海哥，這麼做好嗎？」男子有些顧忌地問道。
「都要做了還顧忌這麼多幹嘛！我是看在平日咱哥倆交情還不錯的份上，才報給你這條活路。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你還清那五百萬的欠債啊！」
「可是…」男子仍有些猶豫。
「還可是什麼！你不想還清欠債了嗎？」那叫海哥的男人問道。「一句話，幹不幹？」
男子思考了一會兒，最後答道：「好，我幹！」
戴上安全帽，抄起傢伙，男子便往前方的銀行衝去。
「喂，你可以出來了。」
隨著刑警走出牢獄，通過長廊，來到了大廳。
大廳裡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坐在那兒，看到男子便站起走了過來。
「宇軒哥。」男子低著頭，不敢直視眼前的男人。
「你哥拜託我保你出來。」男人道。「他也幫你把欠債還清了，放心。回去吧！」
男子聽完話後仍站在原地，沒有移動。
「怎麼了？」那名叫宇軒的男人問道。
「梁成佑那傢伙…他又是跟你借錢的吧？」
「不是。他沒有跟任何人借半毛錢。」
「怎麼可能！？他哪有那麼多錢？」男子驚訝地道。
「那是他一點一滴辛苦存下來，準備讓你繼續往上深造的資金。」男人道。「他希望你可以拿張好文憑，至少將來可以比較順利找到份好工作。你哥對你的期望很深，你不知道嗎？」
「不可能！他從以前都一直看不起我，怎麼可能會對我有什麼期望？」
那叫宇軒的男人見男子的反應，正色地對他道：「你知道你哥為什麼會那麼努力嗎？因為他的舞台下永遠都會有個觀眾。不論那個觀眾喜不喜歡他的表演，他都還是會盡力將自己的表現呈現到最好。就算一點也好，他只是希望那個觀眾所記得的都是他表現最好、最精采的一面。」
「而你，就是那名觀眾。」
淚，滑過臉龐，流了下來。
「你哥其實一直都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。他認為你比他聰明許多，希望你以後能有比他更好的成就。所以他才會管你這麼多，才會這麼努力。」
男子伸手拭去淚痕，低聲問道：「他人呢？」
純白的布幔下覆著一人。
男子不敢置信自己眼前所見的景象，顫抖的手甚至沒有氣力去揭開那覆蓋住的布幔。
「你哥他在幫妳還完款後，本要親自保你出來，但在路上不幸遇到車禍。他在失去意識前託人打電話給我，要我保你出來…」男人道。「是對方的過失。對方承認，也願意賠償。你打算怎麼處理？」
「賠償？就算賠償，梁成佑那傢伙也不會回來了，不是嗎？」男子面無表情地回答，眼眸彷彿被大雨淋溼過般，了無生意。
那名叫宇軒的男人見狀，沒再多說什麼，只是伸出手拍上男子的肩。
「宇軒哥，你可以幫我一件事嗎？」沉默了一陣，男子突然對自己兄長的友人道。
「什麼事？」
「把保釋金拿回去吧！梁成佑的後事也麻煩你了。」
「──！？」男人驚訝地看著男子。「為什麼？」
「做錯事就要勇於負責──這是那傢伙從小一直在我耳邊碎碎念的道理。」男子堅定地道。
「阿浩…」
「拜託你了。」
深深的一鞠躬，男子便頭也不回地踏著堅定的步伐離開了。
「那，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？」
「我想考監獄輔導官。」
「是嗎？但是有前科的你恐怕會比別人更辛苦喔！」我道。
「我知道。」
那孩子站了起來，向我一鞠躬道：「謝謝您。」
他拿起行李，轉身要步出大門。
我突然叫住他…
「8043號，告訴我你的名字吧！」
深呼吸一口氣，伸手遮擋上方刺眼的陽光。
這麼多年了…雖然心中的自責仍未完全消減。
出來這麼久都還沒跟任何人連絡，先去和宇軒哥打個招呼好了。再來…
就去找梁成佑那傢伙吧！
記得要帶杯他最愛的黑咖啡去，免得又要被他罵。順便跟他說說這幾年的經過，他應該很久沒跟人好好聊天了吧！
對了，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
──我考上了。
我要用我的故事，來幫助更多像我這樣的人。
雖然不像醫生、律師那般有頭有臉，可以大富大貴，但這樣應該也不壞吧？
──哥。
因為這是我現在想做的事，也是我唯一可以對你的
贖罪。
「長官還是記得我叫8043吧！」那孩子道。「現在的我還沒有資格讓長官知道我的名字。如果我能考上，到時候我會大聲地告訴您我的名字的。」
「好。那我等你──8043。」
你果然真的考上來大聲跟我說你的名字了，8043…不！我應該要叫你
──梁成浩。
【END】
【後記】：
這篇是我自己醞釀多時的個人創作。
不過，在這之前應該有不少人都知道這篇是我作夢夢到的idea。
這篇《罪‧贖》在過程中遇到了多次的難產，常常會卡住。
卡住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場景轉換和描述手法難以抉擇，最後甚至卡在收尾處…囧|||
本來咱們那位獄警大人在最後是沒出現的，但後來為了想說要頭尾一致性，
硬是花了好幾個禮拜的時間去構思倒數第1、3段，差點搞死自己。Orz
幸好最後拜一首音樂之賜，讓我犧牲掉一些睡眠時間才順利完成！
另外，我要強調其實我的夢不是這麼完整。
當時在夢中我的角色其實一直在兄弟兩人身上轉換，不過以弟弟的角色居多。
夢裡面其實並不清楚弟弟到底闖下些什麼禍，只知道他是那種遊手好閒的浪子。
而哥哥就是那種小有成就，會要求管束弟弟較深的人，所以兩人常有衝突。
然後場景就直接跳到哥哥友人說「你知道你哥為什麼會那麼努力嗎？…」的這一段後就醒來了。
這段我非常清楚自己是以弟弟的角色在聽這段話，所以那種因為心痛而流淚的感覺是非常真實的。
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哭了，而且一時間還停不下來。
而那段話是我從夢中直接記錄下來的，很完整、沒有任何缺漏或修改的地方。
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作這樣的夢，有人甚至說搞不好那是我前世的事。XD
但不管怎樣，我只是因為覺得這個夢很適合拿來當創作的題材，所以就拿來當idea了。
希望大家會喜歡喔！^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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